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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的京州, 夜裏開窗涼風宜人。

偏偏這間臥室熱度不減,不管是被打的向非晚,還是打人的葉桑榆。

而立之年, 像是不聽話的孩子, 要被家長體伐。

葉桑榆起初不好意思的,休得很, 但手感和她曾經設想的差不多。

說來這還得怪向非晚, 她從小到大都備受父母寵愛,她也乖巧, 沒受過罰。

但認識向非晚後,她的“錯”只多不少,還屢教不改, 於是各式各樣的體罰都來了。

其中最讓她羞恥的, 就是打辟鼓。

第一次被打, 疼倒不疼,但趴在姐姐腿上被打,她修尺地哭了。

哭完之後,又被姐姐抱在懷裏哄,那感覺不是一般的反差。

與其說給一巴掌, 再給紅棗, 她後來想,更貼切的描述,好像是給她一點毒藥, 又給她蜜糖,總之讓她上癮。

葉桑榆那會兒就想過“師姐長技以制姐”, 但完美的向非晚根本不會犯錯,她又天性害羞些, 如何也做不出打姐姐屯部這種行為。

誰能想到,現在居然實現了。

尤其,以現在的姿勢。

向非晚被她摁在桌上,本意是為了方便上藥,但現在更方便懲伐。

她起初也想就打一次,但是手感這東西,真得難以描述,總之是她喜歡的,撬且廷,彈性十足。

“能不能好好穿衣服?”葉桑榆其實還是不大好意思,但一想到向非晚平常那麽離譜,她吃了那麽多“虧”,便越發狠心質問他。

傷口在肋骨,她特意避開了傷口,不會讓傷口加重:“下次能不能老實一點”

向非晚唔唔兩聲,不知是在抗議,還是在說什麽。

她回頭看葉桑榆,葉桑榆才看見小臉弘撲撲。

頭一遭,葉桑榆真是第一次見她臉弘成這樣。

葉桑榆怕的就是她胡說八道,說出更多不要臉的話,於是把她嘴巴也給堵上了。

她唔唔著,卻沒有反抗,而是眼底水意氤氳,像是要哭,眼尾也有點弘,葉桑榆看得骨子裏生出狠勁兒來。

冬青這時候推門進來,因為向非晚手機響了。

哪知眼前這一幕,直接把她大腦的電路燒壞了。

冬青落荒而逃,臥室的氛圍被打斷,葉桑榆臉也燒得厲害,將人摁在那:“別動,我上藥。”

客廳的冬青,熱度上臉,像是要自燃。

她開窗吹風都不管用,幹脆打開冰箱,把臉湊過來,才感覺一陣涼意。

後來,冬青晚上做夢,夢見的葉桑榆給向非晚上藥,雖然是單純的上藥,但因為傷的位置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惡意揣測,進而會讓人覺得上藥的方式不那麽和諧,她不敢細致地描述出來,只是覺得喜歡的人給自己上藥,似乎也是不錯的……夢裏奇幻橫生,人也猛地坐起身。

人醒了,大口呼吸,身心都殘留著小電流。

她活了20多年,第一次有了真切的實感,那就是她有點想談戀愛了。

然而她是母胎單身,巨大的空虛感襲來,她有些難受,給半夏發信息,聊戀愛的問題。

半夏似乎脫離了“低級”趣味,對戀愛和世俗的玉望都沒想法。

半夏還提醒她:你也是個戀愛腦,要談必須得讓我面試,別把你賣了還替你數錢。

夜深,冬青喝水,豎起耳朵聽臥室的動靜。

她逃出來之後,房間再沒別的聲音,似乎都睡下了。

門是虛掩著的,冬青偷偷趴在門縫往裏看。

小夜燈亮著,向非晚趴在床上睡,腿上被壓著一床被子。

葉桑榆打地鋪,靠著床邊蜷縮成蝦米。

冬青備受感動,葉桑榆嘴上兇,心裏過不去,但對向總其實始終念著情分。

要說兩人的區別,那大概是向非晚睡得很清涼,葉桑榆穿得很多,現在大概是熱了,時不時會扯扣子。

她正偷窺,見睡著的向總突然起來,慢慢地蹭到床邊。

看向總挪得那麽費勁,她都想去幫忙,肋骨撕裂大半夜就別挪了……

向非晚歪頭看了好一會兒,偷偷下了床。

她替葉桑榆擺好枕頭,捋順好發絲掖到耳後,再幫人家解開睡衣的上兩顆扣子。

最後她貼在葉桑榆身後,把人攏到懷裏,不知怎麽的,冬青看出幾分老母親護崽的意思,抱這麽緊不熱嗎?那兩顆扣子解開的目的是什麽?

臥室終於安靜,冬青默默回到客廳。

她再沒睡著,想著搜集向總和半夏的證據是一方面,也得阻止這兩人繼續錯下去。

然而強大完美的向總和高智商人間清醒姐姐,不是她能阻止的,她煩心趴在沙發上撓頭,頭發一早亂得像鳥窩,她頂著兩個黑眼圈做飯,打著哈欠很挫敗。

葉桑榆早起運動,她打了個招呼,送到門口,低聲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她想過的,葉桑榆早就想過,現在難處在於,秦熙盛狡猾,而且替身很多,他看著好像處處踩著法律那條線,但真憑實據很少。

而向非晚,在那些惡性案件中都有名字,可那些受害人出奇的一致好評,像是被下了蠱。

所以現在搜集證據難,阻止向非晚更難。

因為向非晚在做什麽,她們作為下屬無法幹涉。

“除非我把她拉下來,我登上那個位置。”葉桑榆說出這句話時,冬青的腦瓜像是被雷神之錘,給狠狠捶了一拳,嘴巴抖了抖,說:“你、你要篡位啊?”

葉桑榆憋不住笑出來:“你這種說法,太搞笑了吧?她又不是皇帝。”

冬青難為情地紅了臉,向非晚在她心中的地位,就是至高無上的人。

葉桑榆穿鞋,推開門,邊低聲說:“反正我暫時只想到這個辦法,這也是我為什麽想做她助理,一是找證據,二是盡快把她搞下來。”

冬青探頭趴在門口,看原地拉筋的葉桑榆,低聲說:“那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從總裁助理開始啊,做那幾個月銷售和催收,多浪費時間。”

事實上,葉桑榆並非想做銷售,而是為了找與光明集團有關的合作信息,而銷售也是最大限度能接近華信集團的合作對象和競爭對手的崗位。

葉桑榆現在已經找到部分證據,足可以證明,他們打著合作的名義,通過金錢交易,以惡性競爭的方式拿到京州市幾個大項目。

向非晚靠這個飛速躍升,而秦熙盛以此斂財。

冬青隱憂,這要是把秦熙盛告發,向總也得進去,她愁眉不展地嘆口氣。

“行了,我去運動了,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,就這樣吧。”葉桑榆下去跑步,冬青關門,一回身嚇了她一跳,“向總,你怎麽這麽早?”

向非晚眸光幽幽,絲毫不像是剛醒。

冬青心虛地繞過她去廚房,身後傳來略微沙啞的聲音:“冬青,你最近小心點。”

她身子一抖,小心什麽?她沒敢問。

冬青幾次出來,都能看見向非晚站在窗邊,不知在看什麽。

過了會兒,見她開始換衣服,看樣子是準備下樓,冬青湊過去問:“用不用我去溜壯壯?”

向非晚給她一記飛刀眼神,冬青立刻縮回腦袋。

她聽見關門聲,給葉桑榆發信息:最近和你走得太近,向總每次的眼神都好像要刀我。

葉桑榆跑到樓下,見一人一狗在草坪旁邊溜達,好像無家可歸。

壯壯率先跑過來,沒跑幾步,見向非晚沒動,它顛顛折回去,咬著向非晚的褲腿往她這邊拽。

誰能想到,一只狗還要找個伴兒,不肯單獨行動。

向非晚遞過一瓶水,她正好口渴,仰頭咕咚咕咚喝。

喉間的線條起伏,汗意潮紅的臉,像是脆生生的紅蘋果,看得向非晚嘴裏泛甜。

葉桑榆餘光掃了一眼,撞見濃郁深情眼神,她差點嗆到。

“看什麽?”葉桑榆語氣是冷的,但臉是紅的,這話更像是嬌嗔,向非晚笑了笑:“看你。”

“付費。”她話音落下,向非晚把手機給她:“給我辦個會員,終身要多少錢?”

不缺錢的人,大概就是這樣,花錢從來不猶豫。

葉桑榆站在樓下拉筋,隨口問起華信集團,向非晚不缺錢,也不愛經商,為什麽偏偏經商,還把華信做大做強了?

向非晚目不轉睛盯著她,慢悠悠地回:“我確實不缺錢,不喜歡經商,但是我有最想做的事,為此我需要具備一些條件,那樣我才有選擇的權利。”

葉桑榆回頭,餘光看見她的臉,在晨曦薄霧下,五官朦朧,一種婉約的美。

關於最想做的事,向非晚回頭笑著說:“我和你說過的,一日兩人三餐四季。”

“是嘛?”葉桑榆故意怪裏怪氣,“那也不難啊,這世上很多人都願意和你這樣的。”

向非晚走到她身邊,靠得很近,眸光灼灼道:“我只要你。”

她嘁了一聲,轉過身叫壯壯:“壯壯,聽見沒?有人一大早發瘋胡言亂語,快把她舀醒。”

向非晚站在原地,金色陽光爬過樓頂,照在她的臉上,像是一朵金光綻放,笑意也被塗上亮色。

向非晚揚聲道:“壯壯,咱們三口之家未來日子旺不旺?”

“汪!”

“我的旺妻運,旺不旺?”

“汪汪!”

“主人和我一起,旺不旺?”

“汪汪汪。”

“……”

無聊,葉桑榆往家走,一人一狗跟在後頭。

向非晚念叨有點累,她不接話,人往她身上靠。

她嘶了一聲,向非晚換了個位置,腦袋壓在她頭頂:“還是這個身高差,正好。”

她回頭,眸光冷著,向非晚笑吟吟,這人對著她,就好像沒脾氣。

也不對……葉桑榆轉身出樓梯,到門口突然問:“下次股東大會什麽時候開?”

“6月末。”向非晚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那你好好享受當總裁的滋味吧。”葉桑榆進屋去洗澡,向非晚給壯壯倒狗糧。

冬青忙活幾個人的早餐,正在桌邊盛粥,向非晚落座,淡聲道:“你手裏有多少股份?”

“3%。”

“半夏那裏呢?”

“那我不知道,她不告訴我。”

“之前許諾跟我10年要給到多少?”

“5到10之間。”冬青不明所以,“怎麽了?向總。”

“到現在你跟我幾年了?”向非晚端起甜品芒果西米露放到葉桑榆該坐的位置,冬青脫口答:“我跟著您,已經有15年8個月零7天了。”

向非晚攪弄粥碗的動作頓了頓,隨口道:“記得這麽清楚。”

“嗯,我姐跟著您有18年3個月零15天了。”冬青頗為感慨地說:“要不是老爺子和您,我們兩這輩子可能都不知道,我們還有對方。”

向非晚垂眸,嗯了一聲,冬青回想起當初,眼眶有點酸:“我真的是特別幸運,老爺子再晚點來,我可能都熬不過那個冬天。”

她跟著向非晚已久,鮮少再說那些煽情報恩的話,現在有點憋不住,低聲說:“反正我對向總沒私心,做什麽都是為了向總好,向總不理解我,怨恨我,我也不在意。”

向非晚靠著椅背,淡淡道:“你這話,不覺得很熟悉麽?”

冬青恍然,猶記得這是向總跟她說過的話,那時她和半夏鬧別扭,她不理解姐姐的某些做法,向非晚就是這樣跟她說的。

當她終於有了自己的不可說,她有些理解向總和半夏了。

她居然正在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,冬青一時楞在那,半晌說:“為什麽就不能坦誠地說開呢?”

“因為事以密成,語以洩敗。”向非晚聽見浴室水流聲停了,她站起身端杯水去了浴室門口。

“喝水。”向非晚遞給葉桑榆,她正好口渴,咕咚咚喝完,暢快地舒口氣,“謝了。”

飯後,照例是向非晚留在家,葉桑榆去上班。

路上,葉桑榆收到冬青的信息,她和向非晚的談話,包括那句出自《韓非子·說難》裏的那句話。

葉桑榆無所謂的笑,好像只有她有秘密,誰還沒個秘密?葉桑榆下車後才回覆冬青:那就對她保密唄。

冬青跟她商量幾天後的行程,她和半夏的生日快到了,她想趁機灌醉半夏,套取信息。

葉桑榆反問她酒量,冬青發了個表情,很是驕傲:不瞞你說,我酒量NO1,以前向總的酒,都是我擋的。

緊著她發了一句:我就說,為什麽我這麽白癡,還把我放在向總身邊,一定是因為我酒量好!

最後她提起讓葉桑榆幫忙照顧向總,葉桑榆回: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。

冬青:誰讓咱是盟友,我就信你。

兩人各自行動,向非晚也沒閑著。

傷口紗布一周後拆除,重新去醫院做檢查,恢覆的效果相當不錯。

基本的運動都沒問題,向非晚問了一嘴:“那下海呢?”

醫生登時炸毛,浮潛不行,向非晚無奈:“就是天氣暖和了,我想出去玩玩。”

醫生只允許她在陸地折騰,向非晚嘴上答應,私下去找游泳教練。

教練評估之後,說要想下水,最好穿好的設備,設備本身就能替她承擔水下壓力。

秦熙盛自然也沒閑著,他想拿到GEU項目的絕對控制權,向非晚不讓步,他和董正廷已經想好對策。

董正廷在車裏,秦熙盛的車子就在旁邊,兩人都在等紅燈。

董正廷遞給他一張名片:“她游泳教練,是個GAY,就喜歡你這款,你想想法子,拿到向非晚下海的日期,她肋骨都要斷了還要去海裏折騰,那就不如直接讓她徹底留在海底。”

陰沈的天,卻也比不過人心的黑暗。

葉桑榆很快找上董正廷,想買他手裏所有關於華信集團的股份,難得葉桑榆還願意找他,而且目的是為了把向非晚拉下來。

董正廷不僅願意把自己那份給他,還把私下能拿到的股份,都單獨做了份名單給她:“這幾個人,都是華信集團股東,當初作為聯姻的條件,是我安排人進去的,所以這幾位的股權,相當於我所有。”

葉桑榆坐在他車裏,問起他和秦熙盛,董正廷嗤了一聲:“我不屑於與他為伍,他和向非晚都是瘋子,我又沒瘋。”

她低頭盯著車座下方,埋頭重新系了鞋帶,應聲說:“你和我合作了,那就不能和其他人合作了。”

董正廷回頭笑著看她:“放心吧,不過你能不能重新給我追求你的機會。”

“看你表現吧。”葉桑榆準備下車,被董正廷叫住:“那今晚一起吃飯吧。”

吃飯地點,大概董正廷是誠心找茬的,選在華信集團的西圖瀾婭餐廳,半開玩笑地問:“你會不會不敢啊?向非晚那麽瘋。”

葉桑榆淡漠道:“有什麽不敢的,我跟誰吃飯,是我的自由。”

他們落座沒多久,向非晚就從樓上下來了。

滿桌菜色剛上來,葉桑榆旁邊落了一小碗蟹黃面。

向非晚直接坐在葉桑榆身邊,明媚的笑裏暗藏著一道鋒利的刀子,半是誇獎半是諷刺:“你們兩個,是真敢啊。”

就在葉桑榆認為這飯局已經夠味兒時,秦熙盛也從門口走來,直接坐在向非晚和董正廷中間。

周遭氣氛更怪異了,秦熙盛擡手箍著董正廷的後頸,摁著他低頭,懶散道:“有聚會不帶我一起玩,不夠意思啊?”

葉桑榆攪弄碗裏的面,這哪裏是蟹黃面,這是仇人見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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